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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与刃 (上)

456试一下








我是在一场闹剧上遇见他的。

经历了三年多的恩怨纠缠,我哥和嫂子终于要玩完了,那天阴沉沉的,在酒店发生的事就像姜文拍的黑色幽默。嫂子是个明丽的女人,婚外情的对象却不怎么上档次,面对我哥及一帮兄弟的围堵殴打,那个男人提着裤子推着嫂子往外挡,一边喊着不爱也别伤害。

不知谁先开始利用电话机、水杯、拖鞋等武器互相投掷,现场一片混乱闹腾。某个和平主义者挥舞起了大只的鸭绒枕头,哼哧两下就喷出了漫天雪白内芯,比当初婚礼上的花瓣雨显得更气势如虹。


我正起了幻听,好像哪儿奏起了Por Una Cabeza,配着这柳絮因风起、撒盐不可拟的趣景别有一番滋味。无意往对面一望,透过几句哭泣、多声骂娘以及簌簌作响的鸭毛大雪,我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男孩。

他傻傻地站着,背着黑色双肩包,眼睛睁得微圆,嘴巴半张,愣在了那里,我几乎可以看到他头上冒出漫画里有的那种黑粗问号。几秒之后,他眼神的定点像是被我的注视力牵引着,也落到了我身上。

安慰性的,我朝他笑了笑,他眼神忽闪了一下,像一只受惊的小鹿,小心又有礼貌地点了下头。



后来朴佑镇对我说,那时以为我只是一个过路的,或者是闻讯赶来的酒店经理之类的…因为我穿着正装,脸上还挂着一副看戏的表情。我解释说,其实我内心是为这对曾经的神仙眷侣感到非常惋惜的,只是我这人常被人说多笑才好看,所以习惯脸上带点笑意。

朴佑镇认真看了看我,说,圣祐哥,你笑起来真的好看。

我呼噜了一把他翘起的头发,忍不住开心,说那我好看还是你金老师好看?

朴佑镇这小子很直接地犹豫了,半天蹦出一句:你俩各有各的好看。

我就懂了,到底比不过他的金老师。


说来很巧,我人生的前23年都不认识朴佑镇这个人,但在认识他的短短一天里,竟发现朴佑镇居然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其一,他是我嫂子(是的,惊奇的是我哥和嫂子还没有离婚—虽然经历了那样的事)的表弟;其二,他是我铁哥们儿金在奂的学生。


其三,我在那短短一天内,就对他起了极莫名的关心。所谓缘分天注定,我想必定有一条线连在我和朴佑镇之间,至于这是条红线还是黑线,柔韧还是脆碎,长度绕地球一圈还是只消一个指尖,我有所期望,但我知道这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。

下了班我也不干别的,就往金在奂那儿跑。他其实还不算是正编教师,顶多是几门大课的助教,但是好多课得他来顶,他说教授们隔三差五进修学习,他快给学校压榨成菜干了。

我仔细打量金在奂,最近的确瘦了不少。原来一帮朋友里,属他长得最白糯,人称人形牛奶棒,如今细条了,脸蛋刷刷地尖下去,反而生出股冷峻的气质来,别说,看着有点勾人。

他带我来办公室坐,摘了眼镜框不住地揉眼睛。一个女学生过来交东西,打完招呼脸都红了,还想说点什么又憋了回去,估计被金在奂冷淡的神色噎到了。我观察了一番,有点羡慕。

突然我想起此行的主要目的,问他: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男孩子叫朴佑镇的?长得黑,看着老实巴交的,牙齿不太整齐的。

金在奂正伸着一个长长的懒腰,努力地把自己拉成半月形,听了我的话滞了一下,然后慢慢地缩回身子,也不说有没有,只是问:干嘛?

我没意识到其实金在奂的反应有些奇怪,那时我一门心思想见朴佑镇,看金在奂没个准话,干脆自己跑去校园里转悠,想着有缘就能碰见。也真让我碰见了——朴佑镇向着我的方向小跑过来,越近还跑的越快,直到吐着气在我面前停下,我看见他额角流了点汗,正要问他要不要擦擦,他深呼了口气,张口喊人:…金老师!

我回过头,金在奂在我后面走过来,又带上了那副做作又迷人的金边眼镜框,刘海绻着,不太愉快地点点头,算是回应朴佑镇,又说:楼道上跑什么阿。

我可看呆了…这个人?以前最会上蹿下跳的猴子二人帮就属他和姜丹,现在打根领带,戴个眼镜,就摇身一变可以教育别人啦?然而朴佑镇不好意思地笑了下,他特有的那种皮中带乖的笑纹显了出来,问:金老师你和圣祐哥认识阿?

终于我的名字在朴佑镇嘴里出现了,但他一直看着金在奂问的,我观察了一番,胃里有点绞着,不太舒服。






朴佑镇看我的眼神还是带点生怯,但对在奂就热切得多。实际上我比在奂只大一岁罢了,这家伙占了小圆脸的便宜,而我大概吃了浪奔头的亏,但也许…佑镇心里在对我代理抱歉。那天在酒店里我把他带了出来,他知道我是男方家的人时那个吃惊的表情哟,人本来坐着的,突然就僵直了背脊,我把便利店里买的关东煮递给他,他还不接,只是绞着他神奇的手指,吸引我也去看一双好像没有骨头、可以随意叠折的手。



我低头看自己的手,没特别被人称赞过,但客观来说也是双美手吧。我向在奂晃了晃手,换来他疑问的表情,我哽了一下,溜到嘴边的那句“我的手怎样?”适时拉了回来,毕竟众人钦羡的美手主人正亲临御前呢,白皙修长的指尖,搭在方向盘上随着车内音乐的节拍一扣一扣。



我问他,你和佑镇很亲吗?金在奂反问:“佑镇”?你和他很亲吗?

我说不亲,但是我很想和他亲近起来。



金在奂车技惊人,总是精准卡到每个路口的红灯。车子缓缓停了下来,他终于分神转头来看我:圣祐哥,朴佑镇不行哦。



我就知道有鬼!金在奂已经有好几年没正正经经叫我一声哥了,现在这么礼貌地来一声哥,说明他现在挺严肃。金在奂平时嘻嘻哈哈傻里傻气惯了,突然来一招半陈述半胁迫,威力很大,我竟一时反驳不了。



“你喜欢他啊?”半天只说出这一句。



绿灯终于来了,金在奂仔细地调档,看左右,踩油门,淡淡地又给了我一个余力深重的内功拳:朴佑镇喜欢我。





如果是三流小说的话,到了这儿就该安排上三角恋你争我夺为爱厮杀的激情戏码了。但是这不是小说,这是生活,生活是有人情味的。我和金在奂多年好兄弟,怎么会为了一个男人翻脸,如果要翻脸,不如把姜丹从海外叫回来看他会不会看上朴佑镇,要搞就搞大点,四角恋更吸睛呀。



听了我的想法,金在奂笑了一阵,骂我一如既往喜欢低劣的浪漫。

他说他不会和朴佑镇交往的,除非他不叫金在奂,不在这个大陆上生活,不认识认识过的任何人,包括我和姜丹还有他久病多年的妈妈以及隔三差五回来讨钱的后爸。

他说朴佑镇是这样给他表白的:朴佑镇选修了所有他可能会上助教的课,但坐在很后面的位置,他点名点了朴佑镇足有五次之后,朴佑镇才主动来跟他说第一句话,说的就是“金老师,你吃晚饭了吗?”。



金在奂说没吃,鬼使神差的,其实他带了便当。然后朴佑镇和他去了大学后街一碗面二十的店里,朴佑镇给他递纸巾,他也接了,朴佑镇要付钱,他也让付了,朴佑镇说自己某某课业会不来及交,他说我会给你满分。

昏黄路灯下,朴佑镇转过来看金在奂,脸上是晕晕乎乎的惊喜。



“一步错,步步错阿。”在奂跟我说到这里,开玩笑说好像在进行告诫,不过我不是神父,他即便再后悔,也成不了罪。



我既羡服,也有留恋,我从第一眼看见朴佑镇开始,就觉得他和一般的男孩子不一样,他穿的T恤很普通,但不一样,褐色头发很常见但不一样,他一开始不太会说话,熟悉一点起来又会不自觉地撒娇,他不该垂下眼睛看人,那细长的内双好像鱼尾游荡。我见过蔷薇茉莉、百合山茶,他是万花丛中一条柳。



金在奂的意思我明白了,但我确实觉得可惜,我说我们两个和朴佑镇成不了,早晚有人会和他成。金在奂很自然地说:不是你就行。

“你不会舍得我难过吧”金在奂说,我想起以前上学时,大夏天的金在奂一边擦汗一边帮我写小作文,心软地说:当然不舍得——

“况且朴佑镇未必愿意。”他笑了下,——一下激起我的火来:根本没有人能抵挡我的英俊帅气。

我俩碰杯一声,默契的跃过朴佑镇的话题。




但没多久我就发现,金在奂骗了我。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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